English

愚衷虽浅胜浓情

2000-08-0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赵武平 我有话说

刘绍铭的书,用他评旁人作品的话来说,就是“有瞄头”。旧作“二残游记”,既属“过气的业余小说作者”手笔,看不见也就未必遗憾。但他小说而外的文字,尤其是那些富含新批评遗韵的书评,错过细读良机,有人可能就会追悔莫及。

不管是当年问学传道北美,还是今日著书授业香江,“事事关心”的书生意气,从来没有与刘分离。好学善思之辈阅其文集《遣愚衷》(三联书店香港分店1987年1月初版,176页,22.00港元),不难悟出内中深蕴,进而服膺他同名代序的题旨:“严格来讲,任何一个从事人文和社会学科的人,无论在公开场合发言也好,执笔为文也好,都是以不同的方式试遣愚衷。”我无缘过阅更多刘著,但从最近的《情到浓时》(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3月初版,390页,22.00元)看出,其杂著多不脱“遣愚衷”的定见,悉由文化时论、忆人散札和图书评介组成。这本选集内容驳杂,文章多采自旧著(书名各有意趣,像《独留香水向黄昏》、《半仙·如半仙》和《风檐展书读》,就颇堪品味),也包括我得自隆福寺的《遣愚衷》部分篇目。他著文议论人文时景所涉甚广,台港内地和美洲均有评点。不过,引我遐思最多的,则是他以翻译和研究者身份,驰笔疾书之超逸脱洒的内行书评。

《魔桶》和《一九八四》等书,是刘得意的英译中作品,但他隐而不显的才具,更体现在他的中文英译方面(他在美国与闵福德合作,曾编译中国古文选)。得益所处特殊地位,所以他论翻译作品,特别是外国汉学家的译品,常能见人所未见,道人所未道。杨绛《干校六记》两种译文,一经他的评析,译者葛浩文(Howard Goldblatt)和白杰明(Geremie Barme)各自功夫立判高下。他说,“翻译的好坏,最易从两个不同的版本对比下鉴辨出来。杨宪益夫妇译《红楼梦》,呕心沥血,若无霍克思(David Hawkes)译本同时出现分庭抗礼,杨氏文彩不足的地方,常人也不易看出来。可是拿霍氏译文对照一下,不必专家也可以看出杨译技逊一筹。”“白杰明孤军作战,自然吃亏。不过,编辑给作者译者改文章,也仅能点到为止,大部分的责任,还是原作者原译者负担的。编辑可以给你改正错误,可以提供隐喻来源,但文章还是你自己的。译者的母语含英采华,译文就生色不少。在这方面讲,葛浩文驾驭英文能力,远胜白杰明(英语也是他的母语)。”他笔藏机锋,暗讥白译“封面引《伦敦泰晤士报》书评:‘一本与众不同的书……译笔高超’(anoutstanding book……superbly translated)。”然而,“《干校六记》与众不同,已是定论,但译笔高超之说,笔者却不敢苟同了。”(《遣愚衷》,页150-59)作者自称“职业看书人”,“为了职业的需要而得不断的看新书”,也在潜意识里承担起代读者鉴定图书的职责。所以,他的观点自然清晰可鉴,决不曲意投人所好或奉承时尚。

他与许多行家交谊非浅,所以信笔敷陈己见,常会散出言外之意。比如说及英译《鹿鼎记》,即透露“闵福德私下相告,译著挂的虽然是他一个人的名字,但实际的翻译工作,霍克思教授一直参与其事,第一回《纵横钩党清流祸/峭茜风期月旦评》就是出自他的译笔。”“原来这位世界知名的《楚辞》和《石头记》译者,在闵福德翻译计划中扮演的竟是‘幕后英雄’的角色。”(《情到浓时》,页205)这是否意味,在霍克思心目中,金庸和曹雪芹的小说地位,其实也还大有分别?

一气读毕《情到浓时》所收五辑散论,内心自会泛起格外复杂的感受。那些看似轻描淡写追忆一代“知识难民”的短文,却让旁观者从夏济安、张爱玲和洪业等人的遭际,悟出人生无常的可悲可叹。相对而言,他对王蒙和蒋子龙的非议,也就不难理解。然而,不无遗憾的是,此书出版前分明自设禁区,有意避选所谓敏感篇幅(对台湾文学研究庸俗化的责备,给朦胧诗派唱的赞歌,以及对丑化华裔学者小说的指斥,等等),实际大可不必。那些评论如今仍值得玩味再三。这也是本篇所谓“浓情”不如“愚衷”的由来,尽管《遣愚衷》只有37篇,《情到浓时》却多出一半以上篇目。

手机光明网

光明网版权所有

光明日报社概况 | 关于光明网 | 报网动态 | 联系我们 | 法律声明 | 光明网邮箱 | 网站地图

光明网版权所有